文/情感学院院长
全文共4300字
01
余家在王家庄里是赫赫有名的“博士之家”。
诸位先别忙着肃然起敬,这里的“博士”和您所了解的博士可不一样——余家肚子里墨水最深的也只不过勉强混了个小学文凭,连初中都没撑下来更遑论获得什么博士学位了。
那就奇怪了,这样的家庭怎么会被村里人封为“博士之家”呢?原来,乡下人嘴顺且惯常起绰号,瞅着余家父子个个整日里喜欢在牌场子里混迹,大伙儿也就连讽带刺地把“赌博氏之家”的名号颁给余家了。
喊着喊着,估摸着是觉得“赌博氏之家”这五个字读起来有些拗口,后来删繁就简,索性再把“博士”的头衔“移花接木”进去,渐渐地,识的字拢共装不满一箩筐的余家人也就成了远近闻名的“博士之家”了。
祖父爱推牌九,父亲爱搓麻将,在如此渊源的家学熏陶下,余小帅一出生就对牌情有独钟。听好事者讲,余小帅还在襁褓里那会儿,每逢因吃不到奶大哭大闹时,只要把骨牌或者麻将往他粉嫩的小手里一放,他立马就会转啼为笑,甚至还会高兴得把两条肥嘟嘟的小腿往半空里乱蹬,好似手里抓的不是一块廉价的塑胶牌,而是一锭举世罕见的金元宝。
02
余小帅和牌的缘分似乎是命里定的。听他的父亲在牌场子里讲,满周岁抓周那天,眼前那么多好吃的好玩的,小帅愣是瞧都不瞧一眼。一放开他的身子,他就盯着远处的骨牌和麻将“恶狗扑食”般地爬了过去——这个比喻是小帅的父亲亲口讲的。
一见到儿子有“继承衣钵”的架势,父亲当场就把孩子搂在怀里又是亲又是用额头摩挲,直到孩子把麻将奋力地砸到他的下巴上,他才边笑骂着“没良心”边把孩子一把推到了媳妇怀里。
“砸得好!将来俺乖儿才不当‘赌博鬼’!”这是小帅的母亲把嘴贴在小帅耳边轻声讲出来的话。这句话,小帅的父亲和祖父都没有听见,只有小帅一个人咧开小嘴拍着小手嘎嘎笑个不停,似乎母亲不是在进行严肃的劝导而是讲了一个荒诞的笑话。
余小帅是在牌场子里长大的。起先,他是跟在祖父后头,因为祖父眼神不怎么好,推牌九时看不太清手里骨牌上的眼儿,余小帅就权当祖父的眼睛了。后来祖父走了,小帅那双忽闪忽闪的大眼睛也就从骨牌上挪到麻将上了。
小帅的父亲爱搓麻将,一天三晌儿地搓,村里人开玩笑讲,“小帅他爹一天跑牌场子的次数比拉稀的人跑厕所还要勤”。小帅之所以愿意跟在父亲屁股后头,一是因为父亲赢了钱总不忘丢过去几毛钱让他去买零嘴儿吃,二是因为父亲爱抽烟,摸着口袋空了或者没洋火了,他就代为跑腿儿,自然这里头的辛苦钱是少不了的。
03
耳濡目染之下,小帅也爱上了打牌。九十年代,王家庄里时常能看到三五成群聚在一起打扑克牌的半大小子。不过,那时他们还不怎么赌钱(主要是口袋里也没几个钱),输了的话,或是被赢的一方弹两个脑瓜嘣、勾几记鼻梁,或是往脸上贴几张一拃长的纸条子,玩得更野的还会把喝凉水乃至喝陈醋当成惩罚的手段。
在那群孩子里,余小帅是当之无愧的翘楚。他的牌技超乎常人,有时候眼看着手里捏着一把烂牌,可他依旧能够连蒙带骗地混成头客;他的洗牌手法更是令人叹为观止,鸡爪子似的十根手指一阵翻飞,随即放疾疾鞭一样的“啪啪”声四起,不到一泡尿的工夫,原先如枯叶一般散作一摊的纸牌就齐齐整整地躺在桌子正中央了。
孩子们都爱英雄。那时候,余小帅就是孩子们在牌场上的大英雄,英雄到甚至可以和香港大片里的“赌神”一较高下。只要打扑克,孩子们是没有不想和他分在一块的,有了他,头上就能少挨几个“糖炒栗子”,脸上也能少贴几张蘸着对家口水的白纸条子。
牌场得意,可学场失意。初一还没读完,余小帅就抱着铺盖卷儿回家了,他之所以辍学,听说是因为夜里和舍友熬夜打牌被老师叫了家长。
看到父亲被老师数落得羞红了脸,他大骂了老师一声“小题大作”然后就头也不回地扯着父亲回家了。从此,余小帅再没有进过学校(当然,夏天在地里干活时,因为闹肚子而溜进村东头的废弃学舍里借用茅厕这种事是不作数的)。
04
本来家里盘算着让余小帅南下打工,可因为年龄还不够,只好让他在家里先等两年。这两年,余小帅的日子过得着实清闲,他想几点起床就几点起床,想去贾庄集上赶集就去赶集,想在牌场子里待多久就待多久——母亲管不住他,父亲也懒得管他,除了偶尔阴着脸象征性地喝唬一句“你上点劲儿”外,就再没有别的什么劝告了。
眼看过了十六,于小帅就跟着本家一位堂叔南下福建进厂子打工了。村里人谁也不知道他在厂子里表现得如何,想必是赚了一点儿钱,不然过年回来时他也就不会把自己捯饬得人模狗样了,也就不会在牌场子里一夜输掉五六百却连眉头都不皱一下了。
第二年出了元宵,余小帅又去南方打工了。可那年还没到收麦的节气他就回来了,准确地说——他是两只手上缠着绷带回来的。
听他的堂叔讲,因为夜里打牌耗光了精神,白天做工时余小帅总忍不住犯困打盹儿。他耐着性子嘱咐了好几回,可余小帅愣是不听,这不终于闯出祸事来!削铁如泥的机器一下子斩断了余小帅的四根手指头,左手两根,右手两根,余小帅当场就昏死了过去。
幸亏抢救得及时,小帅这才保住了小命,可四根手指头却永远不能跟他团聚了。厂子的老板还算仗义,二话不说就塞给了小帅一万六千块钱——一根手指头四千块,这事就算是私了了。
望着小帅苍白得如同瓷碗的脸,母亲心疼得一下子哭出声来,她爱怜地捧着儿子那双比鸡爪子还要瘦的双手,直到小帅故作轻松地劝了句“不妨事”,她才渐渐止住了哭声。
05
绷带取下来之后,为了遮丑,小帅从贾庄集上买回来好几双皮手套,不管寒冬还是盛夏,只要出门,他都会给自己那六根手指头戴上皮手套。许是为了让另外四根看起来不那么瘪,听牌场子里的人讲,余小帅还特意往里面塞了几团棉絮。
余小帅说断了四根手指头“不妨事”——对于要抡斧握叉干农活的百姓讲,少了四根手指是极其不便宜的;可对于整日坐在牌场子里搓麻将的余小帅来说,这就算不上什么事了,顶多就是摞牌时别人用一只手而他需要两只手罢了。
也就是那阵子,余小帅被牌友们在嘻嘻哈哈中喊出了“余六指”的绰号。对于这样的名号,他不急也不恼,总是气定神闲地一边抓牌一边对众人讲,“我这叫‘大难不死必有后福’”——说来也是邪门,每次说这句话时,余小帅总能抓到个“发”或者开个杠,就跟他在牌上做过什么暗号似的。
余小帅确实是“大难不死”,可“必有后福”这四个字却跟他八竿子都打不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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